第一章 吉普赛占星家；1.2 失去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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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失去亲人

秋，

金秋，

阳光明媚的金秋，安娜毕业了。

离开学校后，安娜逆吉普赛人迁徙方向寻找，不久，她就找到了自己的母亲。

相比上学前，母亲衰老了许多。

这么多年，车队每年两次途经这座城堡，母亲为了不打扰安娜专心学习，每一次都是站在校外驻足一整天，呆呆望着学校大门，然后悄然离去。

母亲对族人隐瞒了安娜遭强暴的经历，于是安娜也只有把那段遭遇深深埋在心底。

安娜的孩子是个男孩，已经12岁了。

母亲向所有族人介绍那是她自己的孩子，安娜只有称呼他弟弟。

这是一段美好时光，安娜重新回归到温馨的家庭生活中，跟随吉普赛人车队迁徙，卖艺为生。

安娜始终对车队中几位靠占卜、算命为生的大姐和阿姨非常感兴趣。

然而，几次偷听她们的算命和占卜生意后，安娜大失所望——那根本不是算命和占卜啊！那只是通过花言巧语（用模棱两可语言）来骗取钱财！

这些所谓的占卜师、占星家，根本没有能力感知丝毫与客户相关的未来，但是，通过迎合对方心理欺骗性表达，诱使缺乏思维深度和逻辑分析能力的傻逼们付钱。

至于这些客户迫切需要了解的信息，这些大师和女巫丝毫不关心。

起初，安娜曾想尝试使用她的预言能力来挣点钱。

但，《先知书》中的片段不停冲击着安娜的心灵，使她放弃。

安娜深信，在阅读《先知书》之前，自己确定拥有对未来的特殊感知。

然而，能够正当而自由地使用预知未来能力的能力，不是普通人类能够掌握的。

《先知书》指出，预知未来特技相对于人类智慧水平是一项异常危险的武器。如何在不伤害自己的前提下安全使用这种武器才是真智慧。

《先知书》讲：当你拥有了预知未来能力后，最大的痛苦就是没有办法去避免痛苦。一旦你试图玩弄未来，未来不仅仅会令你加倍痛苦，还会吞噬掉你的预言能力。

预知未来能力与人类固有的贪婪、自私心性相排斥。

自私是一种没有底线且无限自我膨胀的黑暗心性，贪婪则更加黑暗十倍！

当你不能战胜自己内心的贪婪和自私时，预知未来能力就是毒药。

在预言家不能战胜自己的贪婪与自私之前，一旦他试图用预知未来能力来出名或者赚钱，他的预言能力会迅速被自私和贪婪欲望吞噬，预言家也将坠入万劫不复的心灵深渊。

所以，世界上没有一位真正的预言家是富有的。

世界上也没有一位富壕是依靠预知未来能力获取财富的。

当你试图用预知未来能力去改变自己的未来时，你的预言能力首先被自己改变了。

当你被伟大的先知选择成为预言家一员时，你注定是贫穷而孤独的。

当你自己坚定了从事预言家这项职业的信念后，你将无法逃避孤独一生的命运！

少年时被强暴的经历，在安娜内心留下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那天事件发生后，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把烂醉如泥的母亲拖回篷车的。

无数次，她从噩梦中惊醒，被迫重温遭受蹂躏的痛苦经历。

每次都是满眼惊恐，满脸泪水。

她对男性的热情和亲近极其敏感，对性事充满了恐惧。

读书12年，她根本没有男朋友。

自从遇到投缘的外族吉普赛女巫斯卡萨后，安娜又多了一项恐惧：怕火。

女巫斯卡萨见安娜也是吉普赛人，共同爱好星象和占卜，变得十分健谈。

她滔滔不绝讲了自己多年来如何成功抓住占卜人的心，如何成功地让对方掏钱。

在烛光中，安娜看着女巫兴奋的脸，始终面露微笑，不停点头，鼓励对方继续讲下去。

几小时交谈后，安娜的意识逐渐从对方瞳孔融入了对方的生命，对方经历，一幅幅片段，一次次成功骗取各色人钱财后的满足感，一股脑涌入安娜的感知。

安娜可以感觉到对方一次次成功交易后的成就感和收到钱财时的欣喜。

夜深了，女巫斯卡萨依然健谈。

不知不觉中，女巫已经滔滔不绝讲了近6个小时。

突然，安娜浑身一震——她看到了斯卡萨的未来！

那是一个阴云密布的日子，天气格外炎热。

酷热，有如蒸笼。

周围都是看热闹的群众。

一张张无知的脸上，写满了冷漠。

女巫斯卡萨手脚被铁链牢牢锁在石柱上，她在不停地哀求，绝望地挣扎。

脚下，是成堆木柴。

当审判官宣布火刑开始时，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女巫斯卡萨眼神充满恐惧，只注意到审判官嘴里镶着一颗金牙。他冷冷一笑，金牙闪耀过一丝嘲讽的光芒。

浓烟过后，火焰升腾而起，无情地舔舐着女巫的腿。

迅速，女巫身上衣服被烧光，一个裸体女人在火焰中疯狂挣扎。

灼热的火焰烤焦了女巫皮肤！从脚，到小腿，到大腿，躯干、乳房！

蹬踏、翻转都无法使女巫从火焰中摆脱巨大的持续不断的痛苦。

她不停竭力尖叫着，引来周围群众阵阵欢呼。

皮肤烤焦了、融化了，消失了，火焰炙烤着暗红色的肌肉。

皮脂渗出，一滴滴落入火焰，助长了火焰的气势。

肌肉被烤焦了，女巫能够闻到自己躯体燃烧发出难闻气味。但是她的大脑根本无暇处理焦糊味是否好闻，巨大痛苦牢牢抓住了她全部意识。

每一根神经都在不停向大脑发送着强烈疼痛、要求逃避的超级信号！

疼痛之后，还有更加剧烈的疼痛！

可是，在命运之神面前，任何哀嚎、任何挣扎都是徒劳！

当熊熊火焰上升到女巫脸的高度时，脸上的皮肤像纸片一样，一条条卷曲着优雅脱落，落入升腾的火焰。

几口灼热气浪被吸入肺中，女巫呼吸变得格外急促。

女巫已经嚎叫不出任何声音，声带被热浪熔化了。

但她仍然能够感觉到火焰带来的巨大痛苦。

她仍然在无助地扭动着，徒劳地挣扎着，痛苦地抽搐着。

许久之后，大火才逐渐吞噬掉女巫的意识。

火焰中，焦黑躯体终于停止了扭动。

一条鲜活生命，就这样在围观人群的欢呼声中被剥夺。

斯卡萨正讲到兴头，正在大谈如何识别不同类型男人，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掏钱。

却见安娜突然委顿在地，双手抱肩、浑身发抖，急忙扶起她并倒了杯热茶。

女巫浅浅笑道：“你一定是吃过男人的亏吧。”

回到自家篷车，安娜双手抱肩，仍然在浑身不停颤抖，牙齿咯咯作响。这是她第一次融入另外一个人的生命并看到对方未来。

母亲过来安慰她：“如果大姨妈来了要多穿些衣服，注意保暖。”

《先知书》中的一些片段，不停冲击安娜心灵：世界上有报应。

没有一位先知可以通过预知未来的能力获取财富、权力与荣耀。

当你决定成为一名真正的先知，你已经把自己的一切世俗抛入了祭坛。

如果你无法拒绝任何一点点世间的诱惑，你的预言能力将被成百上千倍放大来惩罚你。

对于先知来讲，世俗东西有如深渊，一旦沾上，将万劫不复。

很多世俗的人，崇拜预知未来能力，但他们根本找不到进入先知圣殿的钥匙。

只有极少数人，有能力幸运地拿到正确的钥匙。在他/她下定决心踏入先知圣殿之前，必须越过一道常人难以逾越的门槛。

在踏过这道门槛前，你可以选择反悔。

一旦你跨入了先知大殿，你就永远没有任何退路可以选择。

你不再有权力选择自己的方向和生命路线，只有被命运裹挟着，孤独走下去。

吉普赛人崇尚自由，讨厌死板教育；外族人根本不相信吉普赛人能够掌握拥有成为老师的知识量。

所以，没有人聘请安娜作教师。

为了维持生计，安娜同其他几个姐妹跟随吉普赛人小乐队，跳弗拉门戈舞蹈为生。

弗拉门戈舞蹈主要是为在大排档就餐客人们助兴，工作时间是中午一直到深夜。

平日，母亲一般是在昏暗灯光下做一些缝缝补补的外快生意，等待安娜回来，道一声晚安就一同睡觉。

生活，简单而平淡，似乎一切都在按部就班重复。

转年春天，距安娜27岁生日不到一个月，安娜不小心在跳舞时扭伤了脚，早早回到自家篷车休息。

然而，当安娜一瘸一拐返回篷车时，日头尚未落山，她发现母亲脸色铁青，死亡之气已经笼罩了母亲全身。

安娜立刻惊呆在地。

一股巨大恐惧，迅速抓牢了安娜的心。

寒冷，痛彻骨髓，直袭心底！

有如在安特卫普，冬天被一桶冰冷海水，从头淋到脚。

安娜最担心的事情，终于降临了！

母亲见安娜提前回来了，非常高兴：“一家人总算可以一同吃顿团圆晚饭了。”

安娜，看着母亲忙忙碌碌张罗晚餐，呆呆失神。

傍晚，安娜看到弟弟从马戏团挣钱回来，他脸上，同样笼罩着浓重的死亡之气。

彻底的失望，爬上安娜眼神。

作为先知，你注定将孤独一生——《先知书》。

死亡，任何人都无法逃避。

但这么快，命运就将夺走自己所有亲人，依然令安娜难以接受。

随后几天，安娜以休养脚伤为由，在篷车陪伴母亲。

安娜悄悄用塔罗牌为母亲算了几次命，试图找到一根救命稻草，试图找到一种窍门，或者偏方用以避开即将到来的不幸。

然而，每一次算命结果，安娜都得到了更加不幸的消息。

车队正在穿越英法战争的战区，到处都是暴徒和难民，风险无处不在。

每一次，安娜努力试图拯救母亲和弟弟，都立刻遭到命运之神强烈反击！

每一次占卜尝试，都额外缩短了亲人寿命！

有如落入命运之神网中的猎物，越挣扎，网收得越紧，越想逃脱，灾难就越早降临！

直到安娜逐渐理解了：不幸，不是人类这个等级的生物想避免就能够避免得开。

终于，她在命运面前屈服了，放弃了任何努力。

这可能是安娜一生中最痛苦、最煎熬、最漫长的一段时光。

世界上只有两个人与安娜有血缘关系。如今，她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母亲和自己的孩子）即将死去，而自己却毫无办法。

白天，安娜呆呆数着自己心跳，看着毫无察觉的亲人，他们的生命正在被一秒一秒燃尽——每一秒钟，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都在持续缩短着亲人们生命。

入夜，在黑暗中，安娜听着母亲和弟弟睡梦中的呼吸声，默默流泪。

痛苦，持续不断，牢牢揪紧了安娜的心，令她根本无法入睡。

她不停祈祷，祈祷时间能够凝固，渴求时光能够停止下来……

最后时刻终于来临，安娜知道，这是母亲和弟弟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个清晨了。

失神眼光，安娜看了看母亲和弟弟。母亲即将出门采购日常生活用品，弟弟也将出发去马戏团演出。

安娜张了张嘴，真的很想挽留他们，警告他们不要出门。

然而，在她动嘴瞬间，母亲和弟弟的命运迅速变化，死亡只会变换一种形式，根本无法逃避——当你落入命运之神手中时，挣扎只会加速死亡。

母亲轻轻亲吻了吻安娜的脸颊。

“你要好好休息，这几天你瘦了。”

这是亲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最终，安娜目送二位亲人离去，什么话都没说，什么事都没做。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

一步一步，缓缓走出了自己的生命。

泪水，模糊了安娜视线。

当母亲和弟弟从视野中消失后，多日积攒的压抑，突然从胸膛迸发，安娜双膝跪地，双手张开，撕心裂肺对苍天哭喊：“为什么？！”

失去亲人后，安娜独自一人驾车，跟随大篷车队迁徙，靠卖艺为生。

不久，安娜得知，她最要好闺蜜，出嫁后死于夫家虐待。

从小与安娜一同玩大的另几名知心好友，多年前都出嫁离开车队，全失去了音讯。

孤独，变成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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