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苍寥情意重，世道不公我独清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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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人，总是要死的，除了至亲之人，哪里还会有人去同情另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的死亡呢？人嘛，只是世界的过客，只是这个世界新陈代谢中的一个微乎其微的分子。

自从李潜死了之后，赵弈灵便整天闷闷不乐。他好像失了魂魄一般，茫然地坐在门槛上发呆。和李潜朝夕相处的过往总是争抢着浮现在眼前，看着看着，双眼便模糊了起来。

“看你那个垂头丧气的样子，人都死了，你能用眼泪把他救活不成?阎王爷就真的会被你的眼泪打动了?”老头拍了赵弈灵一下，嘴里说道：“死人入土为安，你就别跟着掺和了。”

“你懂什么？！”赵弈灵从来没敢和老头这样喊，他眼圈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几近嘶吼到：“那是我的朋友，就这么被打死了，唤作你，你一点都不伤心吗？你什么都不懂！”要在平时，赵弈灵敢对老头这么喊，老头早就抄起笤帚打他二十杆子了。可是这次老头并没有这样做，叹了口气，和赵弈灵并着排坐了下来。他拍拍赵弈灵的肩头:“我是个瞎子，但是我心不瞎。我知道李潜你小子是你好朋友，可你这样哭又能怎样呢，就算是把眼睛哭肿，又能怎样？要是哭能把人哭活，我让全镇男女老少陪你一起哭。”

赵弈灵用袖子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内心愤愤不平。的确，童年伙伴被这些有着丑恶嘴脸的差役打死，任谁也无法放下内心的沉重。

可是，又能如何？赵弈灵心想：自己，老头，乃至整个清风镇，都是平民百姓，纵使有天大的委屈，纵使现在确实是较为太平的盛世，西北离乾京城太过遥远。天高皇帝远，西北过于闭塞，官员层级一步一步堆叠上去，又会有多少真实的民情被那些大官知晓？可是若自己忍着伤痛，靠着读书改变命运，又会再遭受几次差役的殴打？整个清风镇又会死多少人？自己和老徐头是不是也会步入李潜和他爷爷的后尘？如何才能保护自己身边的人不受伤害？赵弈灵思来想去，脑中也没有一个标准答案。冥冥之中，好像有一个声音在指引着少年，似乎，在他们清风镇，在他们受压迫的时候，读书好像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少年咬着牙似乎下定了决心：“老头，我要练武。”

“什么？”

“我要练武。”赵弈灵一字一顿，在每一个字上都用了极大的力气。“既然那些不讲理的胥吏喜欢打人，那我就陪他们打到底。”

“没钱。”老头一句话如同一瓢冷水浇在赵弈灵头上。“你小子知道练武要花多少银子吗？难道我那些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啊？你轻轻松松练着武，我背后跟你挨饿，这绝对不成。”

赵弈灵的头脑被一片空白——练武……轻松？

诚然，世人都说“穷学文，富练武”不是没有道理的。练武的确是极其烧钱的项目。武道修行，先入为主，所以想要在武道上有所成就要找好名师高人进行指点。大宗门的入门费便不是寻常人家承受的起的。若是寻那世外高人，则更是难如登天。他们这帮人行踪不定，神出鬼没，即使找到了也大半不乐意理睬。有些高人还有这不少癖好，想拜他们为师得像伺候菩萨一样贡着。若是侥幸找到了名师指教，寻找一件顺手的武器又是件麻烦事。且不说神兵利器，单说最普通的铁剑，寻常铁匠打出来的一柄剑就高达十两银子。拿着这十两银子跑到江湖上，还没和别人过上两招就被砍碎了。医药更是一笔巨额开支，练武的人，哪有不跌打损伤的？若是想有所成就，就得服用特效丹药，才能恢复地更快。相反，总是图个便宜，受伤严重的就要在床上躺半个月，起来后之前的武功全废，除了给自己留下一身伤痛后遗症，还花了不少银子。因此拜师学艺的多是富家子弟高粱纨绔等。

赵弈灵撇撇嘴，老头经常因为一只鸟就吃了他一穗谷子，他也要跳脚骂街好半天，甚至想“诛那鸟的九族”。想让他从口袋里掏出来银子，比一个小孩一拳打死一头牛还困难。

这一天，赵弈灵无所事事，发呆了一整天。

晚上，赵弈灵睡不着，披上衣服起身去院子里闲逛，他看见老头屋子里点着油灯，心里纳闷：老头不是瞎子吗？点着灯就能看见了？况且这死老头连吃饭都舍不得多吃一粒米，还会忘了关灯？一定有蹊跷。于是赵弈灵蹑手蹑脚走到老头房间门前，伸手把门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把脸贴在门上，通过缝隙向屋里看：只看见老头坐在床上，双手抚摸着一把长刀。这把长刀杀气袭人，刀柄护手都极为朴素，刀鞘上半身是鲜艳的血红色，下半身则是漆黑。老头微微转了下头，吓得赵弈灵急忙把门关上。老头并没管门外是谁，还是坐在床上，低声说着什么。赵弈灵趴在墙上竭力地听着。幸好屋子简陋，隔音效果不好，再加上赵弈灵有异于常人的听力，勉强能听见老头说的话：“佑瑄啊，你走的早，你们夫妻二人就抛下我和小灵儿，是不是太心狠了点？”后面的话就隐隐约约听不真切了，只闻道：“真的要让灵儿练武吗？我不想让他以身试险……”赵弈灵眨眨眼睛，大量的信息充盈了少年的脑袋，让他一时间喘不过气来。赵弈灵心想：我爹娘死了？他们究竟是怎样的人物？也真够心狠，抛下儿子不管，你们死了清净了，我还遭着罪呢。不过老头倒是还有点良心，可以管我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虽然平常扣扣搜搜事还挺多，但毕竟把自己拉扯大，也算有哺育之恩吧。赵弈灵正想着，没注意，一脚踩在了枯树枝上。“谁？”老头大声嚷道。赵弈灵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哪个狗娘养的往人家屋子里面扔枯树枝子？！他把鞋脱下来，恨不得趴在地上，就这样挪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心脏不停地在胸膛中狂跳，祈盼别被老头发现，要不又得挨打。就这样，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还不亮，赵弈灵就在温暖的被窝里被一阵乱棍打醒：“赶紧起来，你小子不是要练武吗？先给老子跑到那头的小山里砍几捆柴火。”老头没好气地嚷着，还不忘补了一句：“这么懒，你练哪门子武……”赵弈灵不堪忍受老头的叫嚷，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骂：老徐头，你有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