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地牢与审判;10.2 墙壁上的日期线

隐者无一 / 著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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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2墙壁上的日期线

1575年5月24日,安娜在大教堂度过了第34个坚振礼。

返回宿舍后,面对密密麻麻刻满日历的墙壁,一个念头突然闪现。

安娜开始认真回顾。

“原来,自己做修女已经超过12000天了!”

“34年,一万两千多天例行公事,难以想象自己怎样熬过来的。”

曾经年轻的巴雷特神父,已经变得中年秃顶。

巫术斗士院长嬷嬷,脸上也爬满了皱纹。

托雷斯神父和彼得神父,也都两鬓斑白了。

彼得神父膝盖有伤,不得不依靠拐杖走路。

许多当年刚入教籍时的中年嬷嬷,都年迈去世了。

依然健在的旧面孔,全部老态龙钟。

曾经短暂同宿舍的卢丹修女,5年前患肾病去世。

当初,刻下第1000条日期线时,安娜幻想着,神父或医生的药剂能够起作用,2000天内恢复健康,全心全意为上帝服务。

然而,日期线逐渐增加到3000、4000、5000,安娜病情依旧。

刻下第8000条日期线时,室友相继死去,魔咒升级,安娜绝望想,

“只要能恢复健康,即便是全心全意侍奉撒旦也在所不惜。”

然而,自己似乎被撒旦和上帝都抛弃了。

病情不仅仅没有好转,还相继引发更多人死去。

一度,安娜在图书馆疯狂寻找异教崇拜的图书或禁书,试图找到如何信奉撒旦的途径。

“这世界,如此残酷。

作为穷人家的孩子,想信奉撒旦,都没机会。”

幸亏,安娜被安排送饭,专心学习绘画艺术,忘记了崇拜撒旦的想法。

刻下第9000条日期线后,安娜迷茫了。

安娜不知道该信奉谁:

上帝、圣母、撒旦、耶稣?甚至雅典娜?

幸在,安娜发现,自己身体状况似乎对内心恶念十分敏感,想坏事就会造成健康下降。

安娜逐渐总结出,似乎,信上帝和从善对健康更有益,内心阳气可以滋润肌体。

于是,安娜依旧是上帝半信半疑的信徒。

1565-1568年期间,学习绘画是一种稳定精神寄托。

并且每日,从钟楼高塔顶端眺望塞维利亚城市风景,使安娜心情舒畅,夜间,会抽空反思、探寻未来道路。

迷茫了许多年后,问题似乎指向唯一答案。

“这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自己。”

深度思考后,安娜并不相信新教徒宣扬的,“耶稣牺牲自己拯救了全世界人类。”

“也许,耶稣只救赎了那些权贵,并为他们的剥削和压榨提供了充足理由。”

“而穷苦底层人民,难逃被欺压的宿命,从来没有获得过任何救赎。”

曾经,安娜不敢认真计数墙壁上的日期线。

“生命,就像风中即将熄灭的蜡烛。

随时会结束。”

“每刻下一条线,就意味着,自己在世界上的生命,又少了一天。”

并且,安娜丝毫没有把握,

“自己还能否活到刻下明天的日期线。”

察觉到被院长监视之后,安娜内心突生一种焦虑。

每天在向墙上刻下一道划痕时,总是忍不住期待,希望自己在教堂修道院的生涯结束,要么死去,要么开始崭新生活。

于是,安娜不停纠结,

“是否该在大教堂坚持,等待上帝宽恕?

或者等待救世主救赎,还是顶着杀人且被撒旦诅咒的罪名逃出庇护所?”

“抗争,是找死;不抗争,是等死。”

“命运是残忍的,教堂外,是恐怖世界。”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重病女子,根本不具备在修道院外存活的能力。”

一度,虚弱无力感、挫折感和煎熬感几乎演变成绝望。

“从赌徒角度,当赌局处于不利局面时,只有隐忍,无奈,战略防御是唯一选择。”

“即便是周边充满了敌意的目光,现在是生命低谷期,不得不放低姿态。”

“所以,每天洗碗,忍气吞声苟活着,是不二选择。”

当日期线增加到第10950天时,安娜意识到,

“自己在修道院已经30年了。”

好在,心态即将崩溃时,

1571年,彼得神父返回塞维利亚。

彼得成为忏悔神父后,安娜有了精神寄托,每天祈求上帝恢复健康,依旧焦虑纠结。

1575年8月,曾经做过安娜室友的特蕾莎修女从萨拉曼卡大学神学院毕业,返回大教堂修道院,重新成为安娜室友。

一转眼,特蕾莎已经从15岁小姑娘长成年轻端庄修女。

在毕业实习期间,她曾在马拉加教区做了许多工作,包括积极推进妇女信徒,救助无家可归的穷人。

返回塞维利亚后,特蕾莎修女成为孤儿院教师,教孩子们地理。

课外,她把一切都献给了穷人、病人、孤儿、孤独者、无家可归者和垂死临终者。

从视觉上,安娜感觉,特蕾莎修女具有一种天生圣洁形象,与面色灰暗邪恶的院长嬷嬷和混日子的众修女存在明显差异。

在中世纪,女性神职人员深受歧视,主持公众仪式全部是男性神父。

特蕾莎修女提倡女权,希望成为第一个在公众场合主持祈祷仪式的修女。

在宿舍,安娜时常与特蕾莎修女交流探讨对命运、善恶、圣经和上帝的看法。

特蕾莎修女年轻阳光,对安娜信念产生了一定正面影响。

偶然,安娜在工作闲暇时,穿过图书馆。

听到二楼学术报告厅传来托雷斯神父独具特色的、略带浑浊的声音。

安娜来到学术报告厅门口,旁听了托雷斯神父对中高级神职人员的传教。

托雷斯强调,

“不同信众内心需求不同,尤其那些富人和贵族,他们财富往往来历不干净,无论在日常祈祷传道仪式还是在忏悔中,要坚决向有钱人推销赎罪券。”

安娜突然想明白,

“为什么自己这些年越来越难以见到托雷斯神父了。”

1577年,安娜听说,艺术大师莫雷罗被邀请到圣多明戈修道院为修士宿舍新建的内部礼拜堂绘制壁画。

匆匆对付完洗碗工作后,安娜赶到内部礼拜堂工作现场。

老师莫雷罗依然记得安娜,主动询问她,最近完成了什么作品,想为她指点技艺。

安娜愧疚告诉老师,

“画板、画本、画笔都被院长嬷嬷没收了,最近只是在努力洗碗,根本没有作品。”

于是,莫雷罗老师立刻把自己的一本空白画本送给安娜,告诉安娜,

“要持续训练绘画技能。”

跟随莫雷罗的学生们主动赠送给安娜许多画笔和绘画工具,包括崭新画架。

莫雷罗老师对安娜讲,

“明天再到现场来,可以送给你更多的画本和工具。”

安娜异常高兴,抱着这些赠品返回宿舍。

然而,从第二天起,院长嬷嬷在工作中专门为安娜指派了繁重任务,并亲自监督。

傍晚,安娜勉强完成工作,拖着疲惫身体走到修士宿舍的内部礼拜堂时,

现场创作壁画的几组艺术家们都已经下班。

施工现场空无一人。

之后,安娜用了一周时间在宿舍认真绘制了圣母升天局部素描,渴望老师指点。

又过了一周,早早尽力完成工作后,安娜兴奋地拿着自己画作来到内部礼拜堂施工现场,只见到绘制壁画的另外三组艺术家。

打听了现场艺术家,安娜了解到,艺术大师莫雷罗已经圆满完成了教会指派的作品《耶稣入城》离开。

从那之后,安娜再也没有见过传授自己绘画技艺的老师莫雷罗。

过了半个月,安娜在画本中画了一张大教堂外观图,再次遭院长嬷嬷搜查宿舍。

院长嬷嬷以绘画工具影响宿舍卫生为理由没收了全部画本、画笔和画架。

携带战利品离去前,院长嬷嬷还幸灾乐祸地向安娜坏笑了一下。

无奈,安娜只有强压怒火,把内心苦闷留到夜间向上帝倾诉。

绘画工具中,唯有两把削笔刀被院长嬷嬷忽视了。

安娜愤恨地将这两把漏网削笔刀丢在窗台。

当晚,安娜计算发现,

自己在墙上刻下的日期线已经超过13000条了!

1579年,西班牙大区大主教去世,南方教区的罗德里格斯主教被国王腓力二世任命为新的大区大主教。

教会产生了一系列人事变动。

哈维主教升任成为南方区主教,他把巴雷特带到南方教区办公中心格拉纳达。

塞维利亚教区主教由阿斯图里亚斯教区派来的奥特加神父担任。

奥特加神父属于天主教耶稣会。

天主教耶稣会由西班牙贵族罗耀拉(1491~1556)创建。

1540年,罗马教宗保罗三世批准耶稣会为合法组织。

罗耀拉任总会长期间,制定“会规”,强调会士必须绝对服从会长,无条件执行罗马教廷委派的一切任务。

西班牙国王授权耶稣会拥有自己武装力量,使耶稣会成为教会反对宗教改革、扩张天主教势力的重要工具。

奥特加神父任塞维利亚主教后,在教会中安插了一些耶稣会神父担任高级职位。

失去了后台支撑,巫术斗士院长嬷嬷行为有所收敛。

安娜感觉,自己十分警惕地收缩防御了几年,阿瓦雷斯等人似乎也厌倦了整日偷窥监视自己的枯燥生活。

尽管,被绝大多数修女包括院长嬷嬷敌视,有彼得神父和特蕾莎修女做精神依靠,内心苦闷和迷茫能够得到一定程度缓解。

安娜艰难在修道院度日。

白天最难熬,夜晚可以在图书馆获得表面的心理逃避。

每天,安娜依旧艰难在墙上做标记,抽时间重温自己在大教堂的岁月。

每天寻求上帝依托,安娜难以抹去内心一丝隐忧,

“自己在大教堂的日子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