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芈峘会客成强契 惟梦餐局被索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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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音不必恨多少，能与同心堪最妙。

一席忠言胜万金，何寻地久天长好。

时间线回到开元四千七百一十三年。现在是八月初七：虽然恰逢结束暑天热浪，天气渐渐转凉的白露，但天阔云淡又无风的申时，灼灼的日芒，还是晒得有事外出的女老师伞不离身，体育课的男老师躲进了楼荫里。而芈峘房中的窗帘也被拉得严实，只是电扇摇动的风，吹得有规律起伏。电脑屏幕里是即时战略游戏那炮火连天的画面，而传出的音频，却是一个流量教授的历史系列讲座。因为没有陌生人在面前，所以也没有因为心里紧张而使得身体过于不自然。没有职业或人生目标宅男的日常，也就那么浑浑噩噩，而又那么简简单单。因为沉浸在游戏的刺激中，所以没心思在意那响了多次的来信息提示。因此当敲门声响起多次后，也只得极不情愿地按下暂停，左脚的拖鞋也懒得穿地，以其最快的速度出房间来开了门。但门开后看见的既不是忘带钥匙的家人，也不是要借东西的邻居，而是游家姐妹和白寻常。

游乐心和游乐音含着笑打了招呼，可拿手机的游乐今却假装绷着脸：“干嘛呢？发了那么多信息也不回！”然而见芈峘因为急忙让路致使脚步踉跄时，还是暴露出了怜惜之色。将芈峘扶着站住，却又赶忙往芈峘房间去：“莫非刚才在和哪个比我还小家碧玉的聊天？”拉完黑线的游乐心，听见音频是营销大于学术的讲座，就道：“可惜吉姐姐有事先走了，回头我把她参与编的《大通史》给你寄一套来。”游乐今却将芈峘另一只拖鞋踢出房间道：“又不做学究，看那干嘛？而且看书哪有听的自由。”游乐音让芈峘坐在沙发上穿好拖鞋，再介绍自己道：“我是游乐音，那丫头的二姐。想知道那丫头的什么破事尽管问我！”等芈峘微笑示意了，游乐心也含笑道：“游乐心，她们两个小破孩的大姐。”等游家姐妹围绕着芈峘嬉闹几句，白寻常才一如既往地道：“白寻常，是个医生。——没什么事就起身走动走动，让颈椎换个姿势，能出去吐纳最好。也尽量不要光着脚，寒气久了伤身。更不要熬夜到子时，午时应该小睡养神。静静地躺会儿也好，毕竟久思伤眠，久视伤精，久听伤神，久坐伤脉。”等游家姐妹让芈峘放松了几许，又给芈峘号脉：“现在问题不大，就是要注意我刚才说过的。”

白寻常说罢，就代表结束地收了脉枕。所以不满的游乐今便质问道：“就这么糊弄我弟？！”白寻常完全不考虑会给人带来失望：“已经过了最佳康复训练期。现在灸法、针法、药法都没什么疗效。外科手术的风险、价格姑且不论，成功后也只不过保持十年，然后再被当一次实验品。”固然游乐心和游乐音在用眼神嗔白寻常说话不够婉转，但游乐今却发现芈峘的心理倒是挺释然：“还真不是个骗钱的！”所以本来怜惜安慰的眼神，就变成了附有笑嗔之意的瞪眼：“到想得开！”虽然看见了芈峘心中在叹息：“想不开早就死了！”却不但没有往下安慰，反而含笑用话剧腔问起了：“勇敢的少年，我那《皎云美少女战士》开始写了吗？”可换来的却是芈峘带着嘲意的笑：“你说的那些也太假了！”游乐今一面伸食指在芈峘身上戳，一面发嗲道：“都是真的好吧！换个人我才不会暴露我们的身份呢！”芈峘还是那般眼神：“那你飞一个我看看。”游乐今瞪着眼鼓了鼓粉嘟嘟的两腮，而后站起身系上衣角：“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马元帅到底几只眼！”虽然娇姿没有飞起来，但铜钱剑被掐诀唤了出来。

纵然芈峘脸上的表情显得非常震撼，但其心中还是有几分疑惑。所以游乐今收了铜钱就来撒赖道：“我不管你认为我这是物理反应，还是化学反应，反正你就得给我写写写写写！因为君子一诺千金！诶，我就道德绑架了！怎么着吧你？”芈峘当然知道游乐今这是在激励自己，所以笑着叹了一声：“人家‘麻辣鸡丝’还有个卖身契呢！”结果这意识又被游乐今看在了眼里，所以用八字手托住下巴坏坏地笑了几声，就向游乐音叫道：“拿笔来！”游乐音虽然和游乐心瞟了一眼自家小妹，但还是从自己随身小包里拿出了便条纸笔，却是自己写好了《契约》。因为她写的时候其他人都在看，所以她一写完，游乐今就拿过芈峘的手将笔合手捂住签了芈峘的名字。坏笑过后，然而却让白寻常和自己的两个姐姐也签名。白寻常脸上虽然有瞧不上这种儿戏计量的神情，但还是接过笔签了名。游乐今最后一个签完名，就拿起纸朗声念道：“小说《皎云宗奇异事迹》创作契约：甲方必须向乙方提供书面或口述、音频、视频，乃至实物及其他资料；乙方必须以高昂的热忱对待创作及生活。如无不可抗拒因素，甲乙双方不得违背此契约。如有任何一方违背，受损失一方可向各级大理寺提起对违约方诉讼并依法索要赔偿。甲方画名者：白寻常、游乐心、游乐音、游乐今；乙方画名者：芈峘。——玖玉共和国丙申年、丁酉月、壬辰日。”

芈峘固然对鬼神之说持怀疑态度，但作为一个社会信息基本屏蔽的宅男写手，能听到这个信息量很大的离奇故事，也自然会被渐渐吸引其中。却说游家姐妹在白寻常苏德补充下，用半个多时辰讲述了应阳之行的大概。然而意犹未尽的芈峘，还想知道万开杠的生死下落。游乐今告知的语气却还是那么余怒未消：“死了。尸体是昨天发现的。死都死了，眼睛还看着旁边桌上的麻将，手也像要去自摸的感觉！”游乐音瞟了一眼嗔道：“也不知是谁把游家村村议会三老的半年工资都赢了的！”游乐今更不羞涩：“没剁他们的手帮着戒赌就够对得起一个‘游’字了！我还倒贴了一百钱去买东西给鳏寡孤独残呢！”怕芈峘有芥蒂，就又岔开话题道：“话说为什么书名不叫《皎云宗美少女战士》？”游乐音戳了一指头嗔道：“你贵庚了？还美少女战士！”又故作轻声对芈峘道：“今年是她本命年，一百零八岁了！”游乐今也不恼，晃完脑袋，就向芈峘一挑眉毛道：“你是叫我老老香盈，还是叫我姐姐香盈？”

这样胡侃正说又是一刻多钟，游乐音见时间差不多了，就给游乐心、白寻常对了个眼神，而后起身对芈峘道：“快乐的时间过得就是块啊！——我们不打扰你休息和创作了。”芈峘本妖起身相送，但游乐今笑道：“要不把我们送到江夏去？”游乐音也笑道：“本来是可以的，可家被你三姐糟践的见不得人了！等收拾好了，再来接你去看看。”等游乐今将芈峘推进房间按在五爪倚上坐了，四人才再次道别去了。然而说着叹着转到芈峘房间的窗前时，游乐心不经意抬头就见芈峘忠巽隔窗凝望着他们。游乐心、游乐音含笑和白寻常向芈峘摇了摇手，而游乐今却道：“可爱的小峘峘，我一定会回来的！”将芈峘这个大宅男羞得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两辆六驱越野车进入夏口城区时，已是华灯初上的戌时初刻。然而因为道路施工和下班晚高峰，所以导航里的路况，就是一条长长的红线。不过把着方向盘的游乐今倒是显得不太烦恼，因为她正在用现挂歌词编排坐于副驾驶位上的游乐音：“回家晚高峰、雷欧，乌龟爬速度、雷欧。肚子好饿呀、雷欧、雷诶欧，什么时候吃饭？还真不知道！说什么未来之眼，说什么看一百年。不过是没用的技能，不过是有好听的名声。哦、雷欧、哦雷哦！除了美瞳，就剩没用！”游乐音斜着眼听罢，就要伸食指去戳拿自己寻开心的小妹。可游乐今却用眼神挑向了前面的摄像头：“才过来就认识交警班头也不错哈？”游乐音虽然恨恨地放下了手，却给游乐心打手机直接上三大伤害道：“晚上去吃岭南菜，三小姐请客！”挂了手机，又给游乐今挑了个眉毛：“放心，二姐会帮你买两跟辣条下鲍鱼粥的。”

对着一桌子汤汤水水的岭南菜和一包辣条，游乐今只得自我安慰说道：“虽然和胡萝卜粥差不离儿，总比当年我们的一口炒面一口雪好吧！”固然说是这么说，但吃相却真的跟喝后悔药似的。硬生生就着辣条吞了五碗粥，将五脏庙敷衍好了，就伸了个懒腰道：“真的是大补啊！补得我也跟小鸡子似的了！”正当要进入肝疼小钱钱状态时，身后却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语声道：“原来是几位领导啊！”游乐今和另三人转头看时，却是夏口分尉的刑警班头和一个与之牵着手的年轻女子，就趴在椅背上慵懒地道：“看来是发了奖金放了假！”伸食指指了指空座对年轻女子道：“一块吃点，还是二人世界？”又补充道：“不用勉强，我们只是散衔。”

年轻女子显得精瘦的脸上，又泛起了得体的微笑：“本来阿成要我去过贵店，可几位领导好像都不在……”虽然知道这一坐下就免不了买单，但两人还是自己去拉开了椅子。近到桌前，刑警班头引着年轻女子介绍道：“我的‘政导’，惟梦同志。”游乐心起身与之握了握手：“别什么领导领导的了，我叫游乐心……”将另三人都介绍过，就请两人坐了。等两人叫来服务生点完菜后，游乐今便是一双财迷眼看着刑警班头道：“都要让你带媳妇登门感谢了，——奖金大大滴有吧？”游乐音瞟了一眼游乐今，对惟梦含笑道：“听口音惟小姐是岭南东道人吧？”惟梦微笑答道：“春州流南县人……”不想现实主义的游乐今又插话道：“那你放着有屋又有钱，生活乐无边的家乡不待，跑这来鸭脖子、热干面干嘛呀？”见两人泛着羞涩互相望了望，游乐今就明白了是怎一个情字了得。固然心中对真挚的感情怀着祝福，可嘴里却还是吐不出莲花来：“嗯！又是一个被甜言蜜语骗到手的少不更事女啊！”

不过惟梦看起来也不介意，正要借着话题玩笑几句，她的手机铃声却响了。看清来电显示，就道了抱歉，接通低声与对方说了起来。固然游乐今听不懂岭南话，但与惟梦通话那人的惶恐和焦急，现场的五人还是能感受到。惟梦说不几句，就站起了身，向刑警班头作了个要先走的手势。见刑警班头望着惟梦的背影忧色凝重，游乐今就嗔道：“你是没开车还是没钱打车？——去呀！”可刑警班头才跑出店门，游乐今就作略有所悟的样子道：“这里也不好打车，我还是去挣点油钱吧！”说着、就自然而然地起身去了。游乐音见那如脱网之鱼的背影，不禁气得笑了：“找人买单不成，就去挣油钱！”游乐心却拿出五百钱宝钞放在了桌上，对白寻常道：“不够白姐姐就垫上回头我转。”游乐音也故作不快地拿出五百钱宝钞：“有这么个小妹，可真是实无所得呀！”

但游家姐妹追出门来时，刑警班头正在路边拿钥匙对一辆车解锁。于是游乐音就道：“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没车的？”本来要拉自家小妹回店买单，可游乐今甩开手道：“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说着、就跑上前搭住惟梦的肩道：“人这么多，开得出来吗？我送你。连车钱带保镖费五百。”也不管惟梦两人在猝不及防中说了什么，只拉着往自己的车去。惟梦固然不满游乐今强拉生意，但一则急事在心，二则也畏惧这无赖的气场，三则也怕影响刑警班头的仕途，所以被推上副驾驶位置，就给现在要开车的游乐心道了谢，说了要去的地方。游乐心抢着开车，就是怕自家小妹又作什么妖，所以一面正常操作着，一面还在用含笑的语声安慰惟梦。

游乐心和刑警班头用了一刻多钟，将车驶到了一个位于蕙脚湖西岸的别墅区。所以游乐今看见小区门口的金字，就对惟梦道：“到底是颇有家资的银呀，私奔都住大别野！”惟梦现在可没有什么心情说笑，就勉强更正道：“是我同事兼闺蜜住这，也是租的。”指引着驶到一楼被保安和吃瓜群众堵门的湖景房前，下车就喊着刑警班头往门前挤。但游家姐妹三人却既不想与人摩肩擦背被占便宜，也不想动用特殊证件引来一堆浪费时间的奉承，所以还是拿出冷文鸿教的私房忽悠绝学：“不可能吧！？我刚才看大盘走向大多都还可以，怎么明天就要百分之四十九地断崖跌了呢！？要是这样，那房地产会不会崩啊！？我妈还在买呢！”对症下毒地把这群吃瓜者都散了开去，姐妹三人才从容而近。然而来至门口，刑警班头和几个保安还在那里催促又疑又慌的开锁匠。于是游乐今拨开人道：“我来我来，给一百钱就行。”可刑警班头却道：“这个老手艺的都打不开……”也不好和领导争辩，只是继续要拨通火警的电话号码。然而拨通后正欲说明情况时，游乐今的纤纤玉手就摊在了眼前：“由于您的傲慢，本次服务您将支付两百开元通宝。”

刑警班头的第一心理活动就爆了句粗口，可转头看见门竟然真的被打得大开，就顿时羞赧起来。不过等他跟火警解释完挂断手机，游乐今却又加了价：“您还要额外支付一百钱的思想活动不健康费。”然而见惟梦和保安要往门内去，却立刻拦住道：“我们房屋安全司第六处接管了，待在门口，别让人进。”和她两个姐姐撇了又疑又慌的惟梦他们，作战斗状态进了门去。用普通人的眼光看来，这间别墅颇能显示出资产阶级生活情调的分为。因为除了考究的装潢，就是些构图唯美，凸显女性身体曲线之韵的水墨丹青。所以碎嘴的游乐今就道：“惟梦大学室友不是个拉拉吧？这满墙十八禁的。”才度说罢，就见从螺旋楼梯上缓缓飘下一个鬼影来。

鬼影固然是鬼影，但却是既不像贞子那样色调惨淡，也不像丽莎那样气场恢弘，只是一个穿着画师围裙，留着艺术须发的半大老头子。肤色也不惨白，表情更不狰狞，只是看着三个美女的眼神，却充满了饕餮般的贪婪。不仅看着，嘴里还咂摸滋味说着，不过说的不是什么猥琐语言，流氓荤话，而是：“都是黄金分割比例呀！只能用天成神致来形容了！”如癫如狂地围着姐妹三人看了两遍，却还那么意犹未尽地道：“完美！完美！完美呀！怎么画都可以体现出我玖玉女性精巧灵动之美！”本来好要拿手比出方格再看一圈，但已经知道这是老画痴鬼的游乐今就怒喝道：“还有完没完？个老色痞！”固然将这鬼影喝了个闭眼缩颈，但赶上去要打时，却被轻易躲了开去。于是游乐今又指着骂道：“个老色痞还躲！看道爷不揪掉你的‘铁丝网’小辫！”然而加了力道攻去后，却还是让这鬼影轻易躲开了。这当然不仅让游乐今惊诧，也让她两个姐姐也加入了战斗。正是：色痞风流观致美，娇娃霹雳斗妖神。